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凜冬散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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凜冬散盡

第六十八掌

會議室一眾人齊齊循聲望去, 接著,不知是誰沒忍住發出了失望的噓聲。

——此前有傳聞說金主爸爸一表人才,養眼又多金, 可來人不僅相貌平平,身材管理也幾乎為零,現下看來,只有“多金”還算站得住腳。

大老板向他身後看了看,確定緊跟著的只有兩個秘書和助理模樣的人後, 面露疑惑。

男人一眼看穿他的想法,闊步走過去的同時,笑著解釋道:“袁總你好, 我是鐘氏企劃部的負責人, 不好意思, 我們江總臨時有事, 今天的會議由我代為出席。”

鐘氏?江總??

巧合到這個地步,祝驚初想用“重名”麻痹自己都難。

據她所知,鐘氏集團地產起家, 現如今在各大行業都有所涉獵,主營業務除去地產還包括酒店業、文旅投資和連鎖百貨等等,總的來說以服務業為主,並沒有主推的具象化產品或品牌。

這麽看來,他們之間的合作形式, 必定不會是常規的廣告植入。

那人說完,大老板和副總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,連忙起身迎上前, 伸手回握住男人:“理解理解,請問您怎麽稱呼?”

“……”

一番簡單的寒暄過後, 會議進入正題。

會議過半時,舒舒忽然碰了碰祝驚初的胳膊肘,然後朝某個方向努了努嘴。

祝驚初順著她示意的方向看去,只見葉玖玖不時低頭在手機上敲敲打打,間或擡頭向門口張望,像是翹首期盼著什麽。

祝驚初收回視線,恰巧聽見大老板慷慨激昂道:“……是對這種合作模式的全新嘗試,一切都有待探索,但相信以我們團隊對內容的把控和創造力,加上貴公司的背書和過硬的實力,最終肯定能交出一份令人滿意的答卷。”

所謂過硬的實力,大概就是鈔能力吧。祝驚初想。

正如她所料,平臺鼓勵短劇創作,設置了豐厚的推流和獎勵機制,公司嗅到了先機,決定做第一批吃螃蟹的人。

而鐘氏集團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,更像是影視行業裏的出品方,說白了,就是參與分紅的投資人。

“好,袁總說得非常好!我方對接下來的合作也拭目以待,”等大老板展望完未來,企劃負責人鼓了鼓掌,然後輕咳一聲,糾正道:“不過我們江總的意思是,大規模投資可以,盲目打包不行。”

“這?”大老板神情一滯。

“袁總,您也知道我們鐘氏的投資遍布各行各業,但絕不是瞎投亂投,每一項投資決策都是經過重重考量,講求回報的,貴公司名下的賬號,我們事先調查過——”

“不是每一個都具有可投性。”

此話一出,在座的編導和達人面面相覷。

廣告單的客戶要看賬號調性和數據,沒想到投資也要分個優劣,其中有些數據平平的賬號團隊把沮喪掛在了臉上,目光投向那幾位高層,希望他們能再爭取一下。

但短劇投入大耗時長,這也就意味著試錯成本高,鐘氏願意投資已經是意外之喜了,既然對方這麽說了,他們也不好強買強賣。

副總試探道:“那您的意思是?”

對方的秘書推了推眼鏡:“煩請袁總把做短劇的劇情號名單整理出來,我們會從你們這邊給到的名單裏再做篩選。”

會議結束,大家各懷心事地回到工位上,祝驚初收到通知,要他們三個劇情部門各挑兩個賬號出來,嘗試向短劇轉型。

祝驚初管理的正是劇情三部,除了“小小舒”之外,還選了另一個主打輕甜校園風的賬號“林不靈”。

填完推薦賬號和理由,祝驚初去了趟洗手間,沒想到正要推門出去時,就聽到了葉玖玖氣急敗壞的聲音。

“什麽叫不能保證?歐陽,不是你說這次鐘氏投我們公司,是你在中間出了不少力氣嗎,結果今天開會沒看見你半個人影不說,怎麽現在篩個名單你都拿不準啊?”

“……”

“憑什麽讓她姓祝的帶著小小舒撿漏?不管,我話撂這兒了,要是他們選上了,我跟你沒完!”

……洗手間還真是個是非之地。

葉玖玖生氣地掐了電話,旋即走了出去。

聽著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遠,祝驚初才一臉若有所思地推開了門。

//

下班之前,常宇毫無征兆地發了條約飯的微信。

祝驚初原想拒絕,結果剛打了個“不”字,一個微信電話就打了過來。

“好不容易下個早班,還以為有幸邀請美女共進晚餐,”常宇慣會裝可憐,嘆了口氣,以退為進:“算了,你忙吧,我一個人,回去隨便吃點兒泡面對付就行。”

祝驚初默了默,本來就因為鐘氏投資一事而煩惱,她暫時還無法確定,這事兒到底是葉玖玖口中的歐陽一手促成,還是江渙的意思。

但這也不是想想就能得出答案的,左右回到家也是一個人吃外賣,還不如跟人聊天換換腦子,她索性應下來:“行,在哪兒見?”

常宇一楞,著實沒料到她這回答應得這麽爽快,反應過來後,飛快答道:“你公司樓下。”

“……”

祝驚初走到窗邊,從有限的通風口往下看了眼,果然看見了常宇那輛略顯悶騷的寶石藍跑車。

下班時,舒舒如常一般跟她挽著手出的公司,一眼瞥見這輛車,嘖嘖搖頭評價道:“初初,我跟你打賭,這車主絕對是個騷包,男的。”

祝驚初差點兒笑出聲,側過臉看向她:“你怎麽知道?”

舒舒還沒來得及開口,就見她嘴裏的“騷包”下了車,胳膊肘支在車頂上對著她的方向咧嘴笑了笑。

看著人模狗樣,怎麽跟個傻子似的。

“這人不正常,快走別看他。”舒舒翻了個白眼,拉著祝驚初就想走,沒想到那個人模狗樣的傻子徑直朝她們走了過來。

舒舒頓時有些奓毛:“再過來我就——”

“美女,”誰知,對方在離她們不遠不近的距離站定,戲謔道:“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,還是祝同學說我壞話了?”

舒舒這才知道,他就是祝驚初那個八字沒一撇的相親對象,她咧了咧嘴,違心道:“沒,誇你帥呢。”

說完很快隨便找了個借口閃人。

上車後,祝驚初剛系好安全帶,常宇就接了個電話,說是有個患者非要等他簽個什麽字,這會兒正在跟接班的醫生胡攪蠻纏。

“那不如我們改天再約。”

祝驚初說著就要解開安全扣,卻被常宇攔住了,“別,過去也就十幾分鐘的車程,你不餓的話,等我把這事兒處理完咱再去吃飯,行嗎?”

他說這話時的神情有點兒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,很像學生時代總是獨來獨往,表面無所謂實則卻很渴望有個飯搭子的同學。

祝驚初鬼使神差地就點了頭。

常宇把車開進停車場後,帶她去了花園,讓她在那兒隨便逛逛,自己很快就下來。

祝驚初從善如流,讓他放心去。

這個季節百花雕敝,其實沒什麽好看的,但這個花園,她卻再熟悉不過。

因為前些年有一段時間,她幾乎每天都要來這裏坐坐亦或偷偷哭上一場。

那時她在想什麽呢?祈禱祝安康恢覆如常,還是脆弱不堪,希望身邊有人能支撐自己,度過那段難捱的日子。

盡管那個人與她遙隔千裏。

她繞著修葺過的花圃漫無目的地閑逛,失神間,差點兒迎面撞上一副輪椅。

輪椅上坐了個閉目養神的老人,不知是睡得太沈還是太過淡定,這種情況下眼皮都沒擡一下,倒是推輪椅那人和她異口同聲地開口說了句“抱歉”。

是個打扮精致入時的年輕女士,看著和她年紀相仿,兩人對彼此笑笑,就要錯開身的剎那,祝驚初卻覺得輪椅上的老人莫名有些眼熟。

但一時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。

思忖間,推輪椅的女士忽然擡手,開心地揮了揮胳膊:“阿渙,這兒!”

祝驚初驀地頓住了腳,鞋底仿佛粘了膠水般將她定在原地,動彈不得。

沈穩的腳步聲步步向她逼近,一步,兩步……祝驚初閉了閉眼,希望是自己聽錯了,可下一秒,熟悉的男聲打破她的幻想:“外公。”

打過招呼,他的目光越過輪椅上的老人,徑直落在幾步開外的那道背影上。

早在來到花園的第一時間,他就看見她了。

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,只有休息的間隙,才有空聽助理匯報她的狀況。

直到此時真真切切地看到她,他才意識到,原來自己比想象中,更想要見她。

“阿渙,你怎麽了?”是剛才那位女士的聲音。

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態,都那樣親昵,不難讓人猜出兩人的關系。

祝驚初覺得自己再不走就太奇怪了。

她急於逃離現場,仿佛自己無意介入了別人的感情一般,可剛一擡腳,江渙卻毫不避諱地叫住了她:“祝驚初。”

他瘋了,有女朋友幹嘛還對她這樣?!

祝驚初深吸口氣,置若罔聞般,自顧自埋頭往前走,可很快,卻被人扣住了纖細的手腕。

“沒聽見我叫你嗎?”江渙繞到她面前,蹙了蹙眉,“你來醫院幹什麽?”

“管好你自己,”祝驚初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,“還有,有女朋友了就別做這些讓人誤會的事。”

江渙還未做聲,他女朋友便跟了過來:“阿渙,你和這位小姐認識嗎?”

他一雙眼沈沈地看著祝驚初,沒說是也沒說不是,只道:“楊舒意,外面風大,你先帶外公回病房。”

名喚楊舒意的女生“哦”了聲,當真沒再過問,身後輪椅壓在水泥地上的聲音漸行漸遠。

祝驚初這才擡起頭,臉上是自己都沒察覺的氣忿,還有一股不知名的憋屈:“江渙,你以前不這樣的。”

“這樣是哪樣?”他一臉平靜地凝著她,像要仔仔細細將她看個夠。

“你自己清楚,”祝驚初別過臉,無意識地掐著掌心:“你女朋友如果知道……”

她話沒說完就被江渙打斷,他玩味地咀嚼著這三個字:“女、朋、友。”

他輕笑一聲,說不上是嗤笑還是別的什麽,落在祝驚初耳朵裏,總覺得輕佻和恥辱。

下一秒,一只大掌伸過來,強勢地扣住她的下巴,手上稍微用了些力道,迫使她不得不轉頭直面他。

“那我告訴你,我只有一個女朋友,”他一雙眼如同望不見底的深淵,嗓音也仿佛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,“不管過去,還是將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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